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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  不許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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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成悅已經聯系不上養父母。

大伯大伯母連夜趕過來, 從他們焦慮的表情可以看出,父母不是搬家那麽簡單。

“你媽媽把狗帶過來讓我養一段時間,說是要陪你爸去旅游。”大伯母回憶著昨晚的情況:“正好你們前腳剛走沈太太的人就送禮過來了。我估摸著, 你爸媽是被……”

“這只是你伯母的猜測。悅悅, 事情到底如何, 你應該打個電話給你親生父母問問清楚。”大伯保持著理智, “你爸動過手術,身體裏安了東西不方便出遠門, 而且他們也不可能突然搬家。這說不過去。”

孟成悅立刻打給沈良崧。

他毫不知情。

第二天,孟成悅搭乘早班機趕往臨城。

沈良崧推開病房,見到妻子, 忍了忍,終究還是問了:“阿力去哪裏了?怎麽一天沒見他。”

古卿嵐的病不能受刺激,他語氣很委婉。

“阿力沒跟我們回來嗎?”古卿嵐看到沈良崧身後的孟成悅, 眼睛亮了亮:“悅悅。”

沈良崧觀察著妻子的表情:“孟家夫婦失蹤了。”

古卿嵐楞怔兩秒, 轉頭看向他:“跟阿力有關?”

沈良崧深吸口氣:“阿嵐, 你老實告訴我,是不是你讓阿力去辦的。”

古卿嵐滿眼的不可置信:“你懷疑我把他們趕走了?”她看向孟成悅:“悅悅,你來找我,也是這麽想的?”

孟成悅看到面容蒼白的母親,心情覆雜:“媽,你真的不知道我爸媽去了哪嗎。”因為找不到養父母心急,孟成悅沒註意控制語氣。

“你在質問我?”古卿嵐情緒激動:“他們丟了你們來怪我!?”

養父母已經失蹤三十幾個小時, 孟成悅整晚沒睡, 顧不上太多了:“那您為什麽突然派人去找他們?您就告訴我帶他們去了哪裏可以嗎?我求您了。”

“我沒有!”古卿嵐失控大叫:“我什麽都不知道!滾!都給我滾!”

“媽!”孟成悅紅著眼,克制著不沖她發脾氣:“我很感激您帶我來到這個世上,但我也同樣感激養我長大的爸媽, 我只想好好孝順你們。如果非要逼我做出選擇,媽,對不起。”

“你這話是什麽意思?”

“沈家給我的一切,我願意歸還。”孟成悅再也不想過得這麽壓抑,她已經很努力在哄著她了,她也有所愛,也有脾氣,她也想好好生活好好工作戀愛。她不想再被道德綁架了。

如果一定要選,她選養父母。

“我一定會找到他們。媽,您將來如果需要,我隨時回來,您永遠都是我的生母。”

說完,她毫不猶豫轉身離開。

“走吧,你走吧!就當我沒生過你!”古卿嵐放聲痛哭。

沈良崧想抱她,被惡狠狠瞪住:“別碰我!”

“阿嵐,你冷靜一點。”

“你放心,我不會發瘋。我不會再為任何人放棄自己!”她克制著情緒:“為了找她,我放棄了父母,放棄理想,傷害了琰禮,瘋瘋癲癲過了半輩子。這一次,我要為自己而活。”

她擡起頭:“沈良崧,我們離婚吧。”

沈良崧驚道:“你在胡說什麽!?”

“我拖累你這麽多年,對不起。你媽弄丟我的孩子,你不信任我,你也對不起我。沈家的財產我分文不取,只要我爸媽給我的嫁妝,從此我們互不相欠。”

“阿嵐!你清醒一點!”

“我的親生女兒不要我這個媽,我的丈夫不信任我。心都死了,還有什麽好在意的,我很清醒。”

“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!”

古卿嵐苦笑:“孟家的事我毫不知情,信不信由你。你可以出去了。”

沈良崧:“阿嵐……”

病房裏傳出痛苦壓抑的哭聲。

中午,孟成悅接到電話。

是徐慧真打來的。

她幾乎是屏住了呼吸:“媽,你在哪?”

徐慧真語氣輕松:“我和你爸到臨城了。我們去了那座很有名的山,山裏信號不好,讓你擔心了。”

就算信號不好,也不可能一聲不吭就走。孟成悅懷疑道:“你們旁邊有人嗎?”

徐慧真頓了頓:“沒,沒人,就我和你爸。”

如果是被綁架,對方不可能不開口要錢,可爸媽這個情況——

孟成悅有很強烈的感覺,父母是被人要挾了。

但那人不是要錢,這才最可怕。

孟成悅:“正好我也在臨城,你們在哪?我過去。”

“別——”徐慧真說,“別過來,這裏沒什麽好玩的,我們都打算回去了。”

不等孟成悅開口,徐慧真就說信號不好掛斷了電話。

門口光線一暗,“沈叔叔。”謝執洲呼吸帶喘,跑得滿頭大汗。他也一夜沒睡,跟著大伯跑了一天警局。

他停在孟成悅跟前:“有真姨消息了嗎?”

“媽媽給我打過電話。語氣不對,應該是有人逼她那麽說的。”

謝執洲在來的路上就猜到了個大概。他看向病房:“阿姨念過書,懂法,不可能做的這麽明顯。”

孟成悅:“前天傍晚我們前腳剛走,媽媽的人就去找了爸媽。”

“不是阿姨。”謝執洲冷靜分析:“就算她有這想法也不會現在動手。你已經答應回臨城,在你反悔之前阿姨沒必要這麽做。派身邊保鏢去辦就更不可能了,這不等於告訴我們她嫌疑最大麽?”

“是媽媽身邊的人自作主張。”孟成悅被他點醒。

那她剛才對媽媽說的那些話……

她體會過被誤解的委屈,而現在她不分青紅皂白傷害了媽媽。

謝執洲看出她的想法:“阿姨正在氣頭上,你道歉沒用。我們先找人。”

“拿去吧。”古卿嵐走出病房,遞給孟成悅一只手機,“為了方便保護我,阿力在我手機裏裝了定位軟件。我能找到他,他也能找到我。”

“媽……”

古卿嵐朝謝執洲投去感激一瞥,他是唯一沒懷疑過她的人。

她收回目光,語氣平靜:“阿力是個好孩子,沒念過書,人是傻了點,但對我忠心,心也善,不會對你爸媽下狠手。如果真的是他做的,現在他可能已經後悔了。”

臨城與湖州交界的神龍崖山腳下。

阿力坐在地上緊緊抱住頭,他開了機,想給古卿嵐打電話,又怕她會因此被連累。

他解開繩子:“你們自己走吧。”

走了幾公裏山路,徐慧真已經走不動了:“小夥子,你到底要帶我們去哪裏啊?”

“你口渴嗎?”阿力擰開礦泉水,兇巴巴道:“你先喝點水再走。”

徐慧真和丈夫對望一眼,接過水喝了一半:“小夥子,你不是說帶我們來臨城定居嗎,怎麽突然來到這深山老林啊?”

還把他們給綁了。

“我是想帶你們來這邊生活,後悔了不行?”阿力氣急敗壞道:“煩都煩死了,怎麽會有你們這樣的人!”

“我們,我們怎麽了?”

“好意思!”阿力憤憤地罵:“大小姐是嵐姐的親生女兒,嵐姐是才女,你們懂什麽叫才女嗎?劍橋碩士!聽過嗎?結果呢,為了找大小姐,活活悶瘋!”因為太生氣,他語句毫無邏輯。

徐慧真低下了頭:“可,這都是人販子造的孽,我們是正規程序領養的悅悅啊。”

“養了了不起?養了就可以哄騙人家的女兒嗎?你們知不知道就因為你們,大小姐不肯回到嵐姐身邊?人家生的孩子,你們憑什麽霸占?”

“我們沒有霸占悅悅啊,我們要真想霸占,就不會聽你的話,跟著來臨城了。”

“少裝好人!你這種白蓮花老太婆我見多了,都是人前裝虛弱,背後使壞,惡毒的很。”阿力把背包丟給他們:“裏面的吃食能管兩天,你們自己走進去,自生自滅吧!”

前面是原始森林,走進去基本就出不來了。阿力恨恨地想。

徐慧真看出這小夥子並不是真想殺他們,哪有殺人犯給人口糧,還一路上走走歇歇,問她要不要吃藥的。

“孩子,你多大啦?”

“三十一。”

“成家了嗎?”

阿力腳步一頓:“嵐姐給我娶的媳婦,人很乖巧,也孝順老人。”

“真好。我家悅悅過幾年也該結婚了。”

“大小姐是嵐姐家的!”

“是啊,沈太太很愛悅悅,而且能給她最好的生活。我們只會拖累她,讓她受委屈,被人欺負。”

徐慧真望著深山:“如果我們不在,悅悅也就不用再這麽為難。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,她遲早會知道是你帶我們來的。你是沈太太的人,她們母女一定會起隔閡。”

“你想搞什麽?”

“小夥子,你幫我錄個像吧。我給你作證,我們是自己走進去的,你陪我們來旅行跟丟了,不關你的事,也不關沈太太的事。”

“你少忽悠我!我給你錄像,不就暴露位置了嗎?”

“那你給我一支筆,我寫封遺書,這樣悅悅就不會怪她媽媽。”

另一邊。

“他開機了。”謝執洲用古卿嵐的手機定位到了阿力所在的位置,立刻開車前往。

轎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。

謝執洲把車開到山腳下,拍了拍孟成悅的腦袋:“你在這兒等他們。”

大伯已經在當地派出所報案,但需要證明核實等流程。孟成悅心急如焚,哪裏坐得住: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
謝執洲知道她的脾氣,平時溫柔乖順,固執起來沒人勸得住。他沒再勸,穿上沖鋒衣,背上工具包帶著她一起。

這是臨城最神秘的森林,深處有瘴氣使人致幻,探險隊進去也未必出得來。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蔥蔥的杉林,美是美,卻也神秘可怖。

謝執洲看了眼手機,還有信號。

他以此推測,如果夫妻倆真被帶山裏去了,按照通話時間及兩個老人的體力,三個半小時他們走不到那麽深的地方,最多能到入口。但如果再耽誤一兩個小時就未必了。

謝執洲牽著孟成悅的手,走在前面,幫她劈開野刺樹枝。

“孟成悅,一會兒要是遇到危險你先跑。”

孟成悅堅定道:“一起跑。”

謝執洲捏了捏她的手指:“不行,我得護著你。否則你不答應當我女朋友,我還不如死了算了。”

“亂說什麽,呸。”孟成悅生氣道:“不許這麽咒自己。”

“迷信。”謝執洲把毛巾卷到她手腕上:“你手刺破了,跟緊我。”

“嗯。”

走了大概一個半鐘。

謝執洲發現邊上的草叢裏有礦泉水瓶。

他彎腰撿起,噴碼的生產日期是近期。加上定位到的位置,基本可以確定阿力把人帶到這裏來了。

失蹤案需要登記核實,有人進入原始森林可以立刻報警。謝執洲告知民警自己所在的位置,幫他們留下記號。

山路崎嶇,河溝蜿蜒,很容易迷路。

上山的路雜草遍野,根本看不清腳印,更無法辨認他們是從那條路上的山。

不知不覺走了三個多小時。

他們來時已經傍晚,天黑之後,氣溫急劇降低。

謝執洲停下:“就到這裏。如果你出了事,真姨和阿姨都會傷心。”

深山找人比想象中困難一萬倍。

孟成悅開始後悔讓他跟著一塊上來:“好。”她決定原地等救援隊。

謝執洲點了火:“喝點水。”

“嗯。”孟成悅仰頭喝水,對上樹枝上一雙陰沈發光的眼睛:“有蛇——”

謝執洲轉身將她護在身下,啪一聲,一團涼颼颼軟乎乎的東西砸下來,他迅速脫下外套奮力一擲。

那條蛇被甩到二十幾米下的懸崖河溝裏。

隨著空谷回蕩的一聲悶響,火被打滅,周圍漆黑一片。

孟成悅驚魂未定,聽見腳下泥沙嘩啦啦往下滾,突然,她腳下一空:“啊——”

下一秒,她的手臂被人抓住,一股外力將她推回草堆,身側黑影閃過,一轉頭,剛才還在她身邊的男人猝然消失。

她失聲驚呼:“——謝執洲!”

……

孟成悅顫抖著手從工具包裏翻出手電筒,找到謝執洲墜落的位置,垂直往下攀爬。

她的指甲全斷了,指縫中塞滿泥土。沒有下過雨的泥土幹燥粗糙,她滿手是血,衣服也被遍野樹刺勾破。

她順著樹枝倒塌的痕跡一路找尋,終於看到躺在空地上的謝執洲。

她踉蹌著腳步一路撲爬過去,緊緊抱住他:“謝執洲,你醒醒,謝執洲,你起來……”巨大的恐懼鋪天蓋地,壓得她喘不過氣。

孟成悅從未想過,有一天她會為這個從小欺負她到大的男人失聲痛哭。

她不想他死,如果沒有謝執洲,就不會有人那樣子欺負她。也沒人幫她撐腰了。

她總是被大院裏那群孩子欺負,謝執洲嘴上嫌棄,可他從來沒有真正瞧不起她和媽媽。他把媽媽視為親人,那樣狂傲無禮的一個人,見到媽媽也會乖乖聽話。

他本性不壞,因為太想念母親才裝得暴躁狠戾。外人不知道他為什麽怕打雷,他也從來不說。他母親去世那晚雷鳴閃電,是他心裏永遠的痛。

“孟成悅,你哭的我煩死了。”謝執洲的聲音虛弱不堪,他擡起手,掌心貼在她臉上:“煩人精。什麽時候了,還叫我起來。”

他醒來的這一瞬間,孟成悅眼淚決堤,失控地抓緊他的手:“謝執洲,你堅持住,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。”

“我要是沒死。”謝執洲輕笑,忍著背後的鉆心鈍痛:“你會答應,做我女朋友麽。”

“會,會的。”孟成悅的眼淚砸在他手背上,聲音發顫:“你冷不冷?哪裏疼?”

謝執洲:“不疼,冷。”因為劇烈疼痛,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:“不許哭。你的眼淚,冷,凍著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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